前知余友龙彪臣，巴郡茂才，工书诗，有奇气，壮𡻕慕丹道，闻青城多高隐士，裹粮访之。

庚子四月逼游三十六峯，一日至山水幽绝处，见古木丛花掩映中有瓦屋三楹，周覧久之，叩扉入，叟即呼童曰：巴人龙某至，可瀹茗。彪臣惊揖曰：先生何以知我？叟曰：同人耳，岂必问而后知耶？叩其姓字，曰余少居太平山，今年百有三十𡻕，人以太平山人呼我，姓字不足言也。

彪臣再拜叩以前知之故，叟曰，知非术数，不外本心，汝欲求知未审，汝静坐时，此心安用？试独坐为汝，恭之遂导彪臣入室，示以端坐，未几叟入。曰，君误矣，天下事岂必揣而后知耶？彪臣曰：人心虽灵弗虑胡获。

叟曰，此用心之过也，儒者养心动谓去私存理，不知心如眸子，金屑虽贵，要不可入其中。理在胸中便成理障，此所以不能前知也。曰然则贵无心乎？叟曰，又非也汝向者思前知理继则沉，欲卧当欲卧时可谓无心，然巳昏昧不能州独觉，此与释子坐枯禅何异？误矣！彪臣曰：然则必如何而可？

叟曰：人之养心，不涉散乱即入昏沉，散乱者人界也，昏沉者鬼界也，惟不杂不昧乃圣神仙佛境界。孔子谓不逆不亿抑亦先觉由斯道也。

彪臣曰：心与性异乎？曰：心者块然一物，中却包藏无限，载理者心载欲亦心也心之用，既发则为情，心之体未发则为性，性藏心窍即大学所谓明德，俗儒谓大学言心不言性。此犹村人观剧知有孔明，不知即诸葛，可笑也。性与天地同体。如水银万粒实自大粒中分来万粒虽微要各光曜圎满与水银海无异第分大小轻重耳。人能尽性，则慧光发露，浑然与造亿一万象无不烛照矣。易大人者一节人皆可学而至第悉一理横梗胸中未能寂然不动，故不感而遂通耳。

彪臣曰：性与气质古今议论纷纷，其善否可得闻乎？叟曰：性本于天气质本于父毋受孕时感气有淆浊，故同一父贯禀受不能无异，天命之性犹天所降之两雨本至清絶无尘秽，此性所以本善也。及降于地则为水，水在盘盂则洁，在泥淖则浑，在荷及花蕊则香，在溷及沟渠则臭，性入气质象亦如是。此性所以有善有不善也，雨虽入泥淖然久澄则清，惟入厕中则万无清香，理此中人所以复性下愚，所以不移也。

彪臣闻论性为从古未有不觉殷然下拜，叟亦喜曰，孺子可教也。语次呼童酌茗以献，并罗列山果。彪臣试食少许亦不觉饿，复问曰圣神仙佛有以异乎？曰圣人之学有体有用仙佛差一着者以正心诚意前少格物一叚工夫耳，人必格物乃脚踏实地，心性倍觉光明，格物无他不过多读书，多更事耳。非王阳明格欲之说也。谈久不觉夜深叟下榻使彪臣独卧。巳则焚香鼓琴。

彪臣辗转不寐，欲早起曲畅其说，夜半松风忽起明月，满窗洒然此身，如在天际，不觉沉沉熟睡。及醒乃卧古坛大松下，遍问山中无知太平山人者。怅然而返。

龙箐山人曰：余束髪授书即矢志为通儒，窃谓通儒之学不过博览古今，如杨子所谓，通天地人巳耳。后读僧肇寳筏论，乃知神中有智，智中有通，智有三通，有五一曰道通二曰神通三曰依通四曰报通，五曰妖通妖通者精灵附托于人也，报通者鬼神逆示来事也，依通者乗符往来药饵灵变也，神通者静心自照宿命能持也，道通者无心应物縁化万有也，五通必本三智，一曰填智二曰内智三曰外智，士子宏通博览，乃外智之学，必不能为道通所论。殆真智而得道通者欤怡